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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得了老年痴呆症之后,就只记得老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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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最近电影《我和我的家乡》里面的范老师一样,一个人得了老年痴呆症,就像是一卷磁带用完了,再也没办法记录进去新的人和事,但是过完的记忆也逐渐剥离消退,而他们只能重复播放着还留存的记忆片段。我的爷爷也是一个老年痴呆症的患者。

健康的时候也是一个勤劳的农民

我记得中学的六年我是住在爷爷奶奶家的,爷爷很瘦小,和刚上初中的我差不多高,但是却能挑起满满的两桶水。那时候他还凌晨起床起去帮四伯家的公猪赶着去配种,雨后背着背篓上山去捡拾掉下来的柴禾,甚至还养了三四只黑山羊,猪和鸡鸭等等。

我记得有一次跟他出去割草,我们一人装了满满的一大背篓,还砍了几根桑树枝固定,堆得比人还要高出许多。是在是太重了,我背起来的时候两眼一黑眼看就要摔倒,爷爷从背后扶住了我的背篓,缓缓走了一阵才缓过气来。他那时已经七十多了,似乎还像一个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一样年富力强。

还有一年养了十多只鹅,长大了挑去集市上卖,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到达市场的时候天还没亮。可能是担心鹅卖不出去,或者爷爷本来就不是很会讲价的人,鹅贩子过来过来给了一个三块五一斤的价格爷爷就把所有的鹅都卖了。走出市场的时候,其实有听到别人卖三块八和四块。

一次中暑过后,再也不能做活了

那是一个夏天,爷爷顶着阳光和高温在山上刨沙,后来大概就是中暑了,然后只要一做一下重活就会说头晕。挑水会头晕,去田坎上翻稻草会头晕,背东西就不用说了。那段时间我也是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头晕,现在想来,一个七十多岁的人,已经劳累了一生了,就好比是一根经年使用的扁担,或许就是在昨天,它已经弯折了。

爷爷只能做一些轻巧的活路,比如到地里面拔一下杂草,又或者收水稻的时候轻轻翻动一下,但至少爷爷的思维还是清楚的。有一次我们去旱田里面割谷桩,我一不小心用镰刀在大脚趾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他便叫我捏住止血,又在稻田里附近找来几棵不知名的草,嚼碎了压在伤口上。

他时常忘记东西,忘记人,但是总记得一些事情

他老是跟我讲他们以前的事情,比如去队里表演唱歌之类。甚至还能唱几句社会主义好,北京的金山上。我也用复读机给录下来,有时候又放给他听,他总说这个机器里面有个人也在唱歌。偶尔电视上的剧里面出现毛主席的装扮,他又会正色起来,说这个不是毛主席吗。我故意问他还记不记记得北京的金山上,他都能唱出来。他常常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好像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思考回忆着什么。四伯母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常常都会问你还记得我是那个不,那时候爷爷都能够回到出来。

后来高中月假回去,我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不认得他这个孙子了。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挤出了笑容,说道你来了啊,似乎觉得我是家里来的一个客人。我叫了他,给他讲了我是他孙子,他也能理解。但我走进去房间看电视的时候,他似乎又把我忘记了,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些放了很久的只有酸甜味硬糖递到我手里。我以前吃过,说不喜欢吃,他便又讪讪地收回去了手。他坐在客厅里面看着我在房间看电视,自己却没有走进来。

奶奶回来的时候,他赶紧去接过奶奶的背篓,还问到,老黄,你来看一下这个是那个,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奶奶跟他讲了我是他孙子,他仿佛又记住了,但吃过午饭后又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四伯母从门口经过的时候还是会问他“我是哪个你晓得不呢”,但爷爷已经答不上来了。他只是做沉思状,好像是在发呆,要把记忆从时间里面拽出来看个清楚,仿佛是在翻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他似乎是知道答案在确切的哪一页,但是每当翻到那一页的时候却发现只留下被撕掉的纸,找不到答案。

他只记得最重要的老黄了

慢慢地,他的这本书就像是被撕得仅剩下封面一样。我唱北京的金山上,社会主义好给他听,他也接不上来了,电视上出现毛主席的场景,他也只是笑出来,但是却不知道这是谁了。我看着他,这是我的爷爷,他好像是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面,里面空荡荡的,一开始还有门窗可以透出一些光亮,后来甚至就连最后的光亮也没有了。

他常常就不知道溜达到什么地方去了,有一次我在厨房做饭,就当我把饭菜都端上桌的时候,爷爷人却不见了,于是又到处去寻他,一边喊一边找,但一直都没有回应。后来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穿着拖鞋在红薯地里面拔草。有时候他的记忆完全错乱了,天还没亮就起床来说这要去给四伯家赶猪。有时候奶奶在地里面拔草,他又站在门口对着山上喊道,老黄,家里的猪跑出来了,快回来。那时候其实已经很久没帮四伯赶猪,家里也几年没有养猪了。

幸好爷爷的房子里面还剩下一点火光,那就是奶奶老黄。奶奶去赶集去了快中午都没回来,他便站在门口徘徊,一遍又一遍望着那条石板路。以前爷爷还清楚的时候,总喜欢用筷子来指着奶奶,再讲一堆道理,后来就只能是奶奶帮他夹菜甚至直接喂他了。到了后面他甚至连屎尿都没办法控制了,人也瘦的就想一根扁担,于是老黄又每天给他换尿不湿,买了一个木马桶回来。

有一回他生病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村里的大夫过来说可以准备后事了。于是召集儿子儿媳,还打电话通知在外打工的,翻出了准备好的寿衣和火炮。我听见他的呼吸声就像是一根漏气的水管一样,哗哗地响,奶奶喂他东西也是把牙齿咬得紧紧的。但过了一夜之后突然好似就恢复了,他从席子和毯子下面摸出原来他赶猪存的一些零钱,嘱托要是去了就让儿女们分了。四伯母说这可能是回光返照,但是爷爷确实是这样坚持过来了。

可能死去更像是一种解脱了

高三的寒假前夕,爷爷80大寿,儿子女儿和孙子孙女都有一大堆人回去看望他,给他办寿宴。我看着当时留下的照片,爷爷穿着厚厚的不知道套了多少层的棉衣棉裤,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但是脸上的两颊却深深的凹陷进去了。他坐在舞台的中间,旁边是奶奶老黄和两个姨婆,儿女媳妇们围了一大圈人好像照片都装不下,奶奶的手包住他的手。

大一我在广西念书,寒夜里突然收到母亲打来的电话,爷爷去世了。爷爷可能在患上老年痴呆症的那一年已经去世了,只不过身体还有残存的力气活着,后来我从他的世界里面也消失了,他最崇拜最喜爱的东西也消失了,直至最后可能唯一的光亮老黄也要消失了,他的时间完全黑暗下来,干脆就不再撑了吧。

老年痴呆症又叫阿尔茨海默病(AD),是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病因迄今未明。65岁以前发病者,称早老性痴呆;65岁以后发病者称老年性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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