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脚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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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10/26 17:16:00

文/缪宏亮

全文共字

正月二十三

今天是正月二十三,我的生日。

生日最需要感恩的自然是母亲。母亲在今天却是必然要回她的娘家——邹岱村。如果是老如皋西乡人,肯定会知道邹岱和邹岱大桥。现在没有邹岱村了,因为它和南边的蔡堡村合并成了邹蔡村。

邹岱村离我家大约四五公里,正常步行需要五十多分钟。据说,父母亲刚刚结婚时,还没有邹岱大桥,当时过河需要摆渡。我小时候,到了邹岱大桥,就知道马上要到外婆家了。

印象中,外婆家的房子似乎很古老,前面一个小院子,西边一间牛棚,牛棚里面并没有牛,而是堆放了一些杂物和柴草。房子有个大竹园,竹园东边有一棵很大的皂荚树,树上的钉子很长,我小时候很喜欢并且擅长爬树,可望着这棵树,也只能束手无策。

竹园里静悄悄的,有时候会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在里面飞来飞去。小时候我很怕蛇,那时候听说有一种蛇叫竹叶青,很小,模样像竹叶,毒性强烈,似乎喜欢趴在竹枝上。在竹园的时候,我经常会神经质地仔细分辨竹叶,生怕某片竹叶会忽然幻化为一条碧绿的蛇,所以我并不会在竹园里玩很久。

外婆家屋子里的夹板墙是厚厚的土墙,土墙上有很多小洞。春天的时候,有野生的蜜蜂嗡嗡嗡地飞进屋里,然后在墙上找一个洞钻进去。野生的蜜蜂较普通的蜜蜂肥大,蜇人也更厉害。我会一直等到蜜蜂进了洞,用一根麦秆往里面捅,过一会儿,一只全身“骨折”、笨头笨脑的蜜蜂会瘸着腿爬出来,我把蜜蜂收集在玻璃瓶中,采两朵油菜花,希望蜜蜂能够在玻璃瓶中酿蜜,让我一饱口福,不过自然从来没有成功过,而蜜蜂也并不能活过第二天。

童年时,能够吃到的水果很少,外婆家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从枣树开花时起,我就盼望着吃枣子。到了枣子成熟的时候,我会每个星期都去外婆家,外公看到我来了,笑眯眯地拿出一根长竹竿,竹竿的头子上绑着一个铁钩子,钩住枣树的一根树干摇晃几下,枣子掉落如雨。我在地上忙着捡枣子,一直捡到两口袋鼓鼓囊囊才心满意足。

外公外婆出生在辛亥革命那年前后,在我童年时他们差不多七十岁了,我印象中外婆一直是个满面慈祥的、带着笑意的、弓腰驼背的、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印象里外婆身体不好,牙口也不好(当时她似乎牙齿没几颗了),那时外婆虽已不再下田地里干活,但一直没闲着,洗衣、煮饭、喂鸡鸭鹅、做针线活等等。

外婆曾经对父母亲的婚事有些不满,认为母亲嫁得太远了——以我对外婆的了解,八十余年里,她可能从来没有去过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娘家也只有几里路。外婆小时候裹了小脚,废除裹小脚恶习的时候,她想扯掉裹脚布已经迟了,双脚已然行动不便。

外婆还曾经对我家八三年建成的瓦房表示担忧,对我妈说:“丫头啊,这玻璃窗户,家里亮堂是亮堂,可是一旦强盗土匪来了,还是砖墙安全啊!”外婆从幼时到中年,一直饱受战乱之苦,这种苦头连续吃了三四十年,实在是怕了。

我曾经以为外婆家比较富裕,吃得比我家好,有好多好吃的,长大以后才知道,那只是因为我去了外婆家。

记忆里的外公一直是个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的老汉。我童年时,曾经看到过满头白发的外公轻轻松松地就能搬起地上七八十斤的酱缸,当时惊为天人。还有一回,我在外公家院子玩,突然发现了一只大蜈蚣,怕不有筷子那么长,一时惊慌失措,大喊外公。外公急忙赶来,蜈蚣在地上快速游走,外公眼疾手快地拿了一块砖头,把蜈蚣压住,然后用一根有弹性的篾片,插在蜈蚣的两头,把蜈蚣绷了起来,挂在墙上晒着,准备留着去邹岱大桥下的供销社卖作中药。我忍不住好奇又胆战心惊地望着那还在活动中的蜈蚣,心中十分佩服外公。

邹岱大桥我经常去玩,如今老桥已经拆了,现在的邹岱桥建得不伦不类,根本称不上大。那时,大桥下偶尔会有长长的拖轮经过,站在桥上,我会点着指头数一共拖了几条船,有时候甚至恶作剧地向船上扔点土块,船上的人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桥下的供销社我经常去,虽然没钱买什么,但是喜欢经常去看看里面有了什么新的小人书,趴在玻璃柜台前把各本小人书的封面图画和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如同现在虽然不去看电影,但也知道电影院里在放什么电影。

外公似乎读过几年书,他曾在饭桌上给我讲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并鼓励我要做个好人。外公年少时,曾经在上海做学徒工,据母亲讲,本来外公马上要出师,十六岁时,家中突遭变故,他不得不回来挑起家庭的重担,含辛茹苦养大了一个弟弟、三个妹妹。

印象中的外公无所不能,农田里是绝对的一把好手。田地里逛一圈,庄稼长得最好的那一小块地就是外公家的。记得,每年春天外公都会挑着自家种的番茄秧、番薯秧、辣椒秧、茄子秧等到西边石桥头卖,回家时总不忘来我家看一下。

外公通晓木工、泥瓦工、篾工等手艺,会打小板凳,会搭农村的大灶台,会编盛鸡蛋的篮子、捕鱼的笼子,他用芦苇花做的毛窝、用高粱穗儿做的炊箒都可以拿到集市上卖。

外公生得一副好身板,有一副好脚力,到哪里去都是一双脚。他能够起大早从邹岱出发,步行去南通狼山,上山烧香后再连夜赶回邹岱,一天一夜,赶路绝对超过一百公里。据说淮海战役时,外公也是支前积极分子,用小推车为解放军运送各种物资。

外公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勤俭节约,整天为了一个大家庭忙忙碌碌。要说外公一辈子做得最不成功的事情,那是要解放的时候,地主们纷纷出逃,土地真的贱如土,据说每亩地从二三十块大洋跌至两三块大洋。外公的弟弟在外当解放军,写信叮嘱家里不能买地。外公节俭了几十年,攒了二三十块大洋,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对土地那是实实在在的亲热——土地可是能传家的聚宝盆!眼瞅着这么便宜的土地,外公实在没忍住,花光了积蓄,买了十几亩地,解放后居然因为这十几亩地被划定为富农,买来的地也和贫农们均分了。不合理啊不合理,没道理啊没道理!

外公在八十来岁时,尚能骑自行车从邹岱到石庄,往返有二十余公里的路途。八十五岁以后,因为心脏问题,身体每况愈下,腿上浮肿,小腿一按就是一个坑,久久不能平复。大概是一九九七年,父亲曾经找了一辆汽车,带外公到南通附院检查身体,外公一路上精神焕发,慨叹于社会的发展、道路的平坦、交通的发达。看着一个小时就能到南通,他不禁回忆起年轻时的情景,那时即使是疾步快走,到南通也得十个小时。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外公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余年了。母亲常对我说:“外公是怕你记不住他的忌日,选择了在你生日这一天离开。”外公的忌日,我今生是再也忘不了了。

今天是正月二十三,星期三,我的生日,外公的忌日。因为上班,未能去外公坟前添土上香,谨以此文怀念我的外公、外婆,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end——

原创不易,期待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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